030结盟〔二〕

到她抬起来的脸上，眼光仍是有些疲惫，但是似乎强撑着，不让它黯淡下去。

    “这几日。。。身体怎样？”卫晗道。

    云萝嘴唇动了动，道：“回皇上，很好，皇上送来的药臣妾早上都喝了。”

    云萝不知道是否自己看错，卫晗的眼睛不自在地抖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这声音在卫晗听来充满了颤抖，然而仍是极力镇静着。

    一时无话。卫晗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。他不知道现在说与不说，做与不做，靠近与不靠近，哪一个对云萝更好。

    云萝期盼着他能开口问那个问题，关于那片应该出现的落红。或许他信以为真，那他应该生气。或许他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，所以那日才不惜撒谎替自己解围，那么现在见到自己应该是宽慰几句。

    然而卫晗并不生气，也不宽慰，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，仿佛在思考着一件沉重要紧的事情，无暇顾及她。

    她忽然觉得摸不透他，那日近在眼前的带着厚重清香的呼吸和喃喃低语仿佛都是幻觉，其实自己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男人。

    罢了。不管认不认识，不管他作何感想，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都不是与他互诉衷肠。尽管那才是她想要的。

    低身下拜。“皇上，臣妾有一事相求。”

    卫晗道：“你说。”

    云萝道：“臣妾每日呆在朝霞殿中，觉得很是寂寞无聊。臣妾看到新姐妹们入宫，大家住在一处，热热闹闹的。。。”

    卫晗放下了手中的纸笔，道：“你想找人来陪陪你吗？”

    自那日以后，卫晗也在思考床单不见红这事为何人主使。一种可能是云萝体质可能确实并未出血，医术上也有记载有女幼时身体受损以致内中损坏无法见红的。而第二种，也是他最不想承认的一种，就是有人在床单上做了手脚。

    而无论哪一种原因，那天早上压抑沉重又咄咄逼人的气氛，都让他后背发凉。

    登高跌重。现在才算真切体会了这话。若云萝不是皇后，自己偶然的宠幸还会为她招致如此飞来横祸吗？

    忽地明白当初父皇为何要将她囚禁，十八年后去人留皮。自己万分不忍，百般求了父皇，说必定护得她周全，才让父皇改了遗诏，立了她为皇后。

    却不想，事与愿违。

    自己既然不能亲自护着她，那有人护着她，站在她一边也好。

    云萝不语，只是垂下了眼睑。只听卫晗道：“那让纯昭媛来陪陪你吧。魏肇安，传朕的旨意下去，命纯昭媛每日馆中例行请安后都到朝霞殿，陪皇后坐会儿，说会儿话。”

    云萝抬头，有些惊讶于卫晗看穿了她的想法。卫晗却低着头，并未和她目光交接。

    为何他总能将自己最需要的给自己，却又不说到底是为什么？千言万语此刻却连喉咙都上不了，只在肚中翻覆。躬身福了一福。“谢皇上。”

    小简子进来向卫晗下拜道：“启禀皇上，宇文统领求见。”

    臣子后妃不宜相见，云萝意识到自己该走了。行了个礼道：“臣妾告退。”

    卫晗点了点头。“叫他进来吧。”

    云萝刚退至殿门外，却见一个着盔甲身影入了昭阳殿，向卫晗行了个礼。心下一惊，这身影，着容颜，泰陵的一幕幕又浮现眼前。那人抓着自己惊魂未定的手，如获至宝几乎有些疯癫地道：“你快和我走！”

    现在想起来，恍如隔世。正欲走，却听里面极度喜悦昂扬地道：“皇上，单将军已经领兵驻扎玉门关了，当地百姓夹道相迎，大彰我大梁天威。”

    只听卫晗的声音溢满了欣慰和放松：“好，那就好。不愧是朕的岳丈。”

    单将军。。。必定是单千蕙的父亲护国大将军单恒。此刻已经驻扎西北，怕已成为朝中最炙手可热的官员了吧？

    单千蕙此时心中，必定快意。以她的位置，如今放眼后宫，怕也只有自己挡了她的路。

    只怕接下来，会更加肆无忌惮。

    忽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，当年威震西南的镇远将军。

    如果父亲在，听母亲对他的描述，此刻不会输于单恒的吧。

    然而，他已经不在了。

    他属于那个时代，而那个时代，已经永远过去，也永远不允许被用赞赏的语气加以提起。

    他们那一代人已经归回尘土，现在在红尘中挣扎的，是他们的下一代。

    而过多少年后，在未央宫中兴然谈论家国天下的，又会是谁呢？

    云萝不知道，这与她无关了。她只想走好现在的每一步，珍惜住上天仅给她留下的东西。

    此处昭阳殿人多眼杂，不宜久留，云萝轻轻将百种念想化作一缕气呼出，轻轻转身而去。

    卫晗仿佛听到障子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