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她知道,接下来,师父要做的事情,可能是世俗庸人无法接受的。虽然从医者的角度而言,只是治病救人,没有任何邪念。
但是世俗人若知道真实情形,定会辱骂唾淹师父。
世人多愚昧!师父这一世的清名……
她紧紧地攥着拳头,内心焦虑,愁肠酸苦。
他劝过师父,等师叔前来,一起逃走。她一人之力有限,但是加上师叔,定无问题。
可是师父还是固执地想给公主治病,只因为上午睿王亲自前来,告诉师父,七天前便已经找人选址修建祠庙。
七天前,不就是她和师父刚到北冰国的时候吗?
那个少年王爷早不来晚不来,偏偏是今日定好治病的日子前来相告。
韩琅不相信那轻率浮躁的睿王。可是刚刚公主的话,却有几分真实可信。
她情绪纠结缠绕,烦乱不堪,手指触着袖子里的金针,眼睛缩了缩,拼了性命也要救出师父。
管你们真真假假,我韩琅绝对不能再任人鱼肉。
两炷香的功夫,顾之上取下金针,收拾作罢。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液。
他把染着小团鲜血的白绢藏于衣袖。幸亏封住了关元穴,才不致大量流血。
围绕肚脐的水分、天枢、中极、子宫、神厥几个穴位全用金针控制,打开女子从外到达子宫的通路。当然还是用到了早就备好的锋利窄细小银刀。
顾之上收拾地毫无半点纰漏,然后走到殿门口,敲了两下木框。
韩琅提着的心终于落下,她舒了一口气,笑着说道:“好了,好了。”
嬷嬷更是不胜喜悦,先韩琅一步推开门扇,疾步往内室跑去。
“公主?”她跪伏在公主床榻前,看着衣衫完整,面容宁静的公主,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。双眼含着热泪,轻轻唤着公主,可是公主只是恬静地安睡,并无苏醒迹象。
“神医,公主她?”嬷嬷来不及拭泪,慌张问向随后而到的顾之上。
“无碍。绛珠草的药性很霸道,公主大约要沉睡七天左右,醒来后,要多喝些米汤之类的稀粥,不可吃辛辣油腥食物,二十天后方可痊愈。”
顾之上再次叮嘱道,“公主醒来后,会初来葵水,万勿惊慌。但是若是血流不止,定要告诉老朽。”
嬷嬷一一记下,不敢疏忽。
公主沉睡七天后,果然苏醒。她只觉身子下面有些细微的疼痛,待坐起身来,便有一股热热的液体从私、密处流出。从未有过葵水的琅琊瑶有些无措。
嬷嬷欣喜落泪。立刻派人回复顾之上——公主醒来,葵水初到。
嬷嬷抚着琅琊瑶的手,哽咽道:“我的好公主,这下好了,这下好了。”
琅琊瑶笑着抱住嬷嬷,这是她的奶嬷嬷,只是比自己大十七岁而已。从小到大都是她贴身照顾自己,疼爱自己,比过自己的亲生女儿。
为了感激嬷嬷,她把嬷嬷的女儿含香调到身边,让她们母女团聚。还帮嬷嬷的夫君谋了个合适的官职。嬷嬷对她更是竭心尽力,事无巨细总是亲力亲为。
有这样忠心又爱护自己的奶嬷嬷在身边,她觉得很庆幸。
琅琊瑶轻拍着嬷嬷的脊背,温语道:“嬷嬷该高兴啊,瑶花也很高兴。”
瑶花公主,小名便是瑶花。
说着说着,琅琊瑶也滚下了泪珠。
从十三岁后,她就羞于见人。聪明如她早就觉察自己身子的不妥当,只是羞于启齿。
直到很多姻缘错过,直到过了碧玉年华,眼看青春匆匆逝去。她的愁苦只是更甚。
可惜不是男儿,她不能一展鸿图,借着功成名就,来排解这身体上的残缺。身为女子的她只能消沉于书册,解磨时光,无奈又寂寞。
可谁知晓,觅得好郎君,也是她春闺梦里的祈望。
现在可好了,她终于可以做个完整的女子了,也可以为夫婿生儿育女。
夫婿?
琅琊瑶泪光点点,想着那个她要嫁的男子,默念着他的名字。
扶风天启,你是何人?
会是我的良人吗?
一阵午后的风轻轻吹过,拂过雕栏内那洁白的瑶花,仿佛是轻柔的抚摸,又像不经意地路过。皎洁花瓣下浓绿的叶子,也跟着风轻轻晃动了一下。
标题出自宋朝周邦彦的《一落索》
眉共春山争秀,可怜长皱。莫将清泪滴花枝,恐花也,如人瘦。清润玉箫闲久,知音稀有。欲知日日倚栏愁,但问取、亭前柳。
释义:这是一首写思妇闺情的小令。女子的眉在有意和春山比秀,而比的结果是眉比春山更秀。可怜的是总是皱着。不要让清泪滴花枝,恐怕花也和她一样娇嫩清瘦。少妇情绪低落,满腹愁思。虽有玉萧,也无心吹奏。让它闲置已久,因为知音少有。想要知道她为什么天天倚着栏杆发愁,就去问那亭前的柳树。